「欸,你看了校報嗎?」
「看了看了,超勁爆啊!」
一早經過校園,今吉就一直聽到這些主旨相同的話。在第二十個人說了之後,他才忍不住問身旁的諏佐。
「早報內容是什麼?我應該知道嗎?」
諏佐在心裡嘆了一口氣,他從來沒看過這麼遜的報導。所謂報紙,不就應該報些有建設性的東西嗎?這可是校報耶!當他看到那個從國中就知道的事實被當作專題標題,白眼都翻到後腦勺去了。
「學生會長今吉,花式籃球高手?」
「這是在說我籃球球技高超嗎?唉呀呀,身為青峰的隊長,我還真不敢當呢。」
「你明明知道不是。」諏佐冷冷的說,接著他抬頭一看,嘆了更多口氣。
「我看你還是先處理好前面那些人吧。」至於諏佐,他只想趕快離開這裡。
儘管海常隊員比起桐皇這些暴君來說,算是比較可愛的,但現在個個如猛獸一樣擋在校門口。
沒辦法,誰叫他們隊長是個壞男人呢?
上了大學之後,諏佐很慶幸能跟頭腦超好的今吉考上同一所大學。意外的是,森山跟笠松也剛好來到這裡。他們四個人不同科系,但是偶爾會一起見面,吃吃飯、打打球,成為還不錯的朋友。
然後,在某次喝酒之後,笠松跟今吉告白了。
今吉沒有給笠松明確的答覆,但也沒有特別迴避他,甚至在諏佐跟森山的眼裡看來,他們看起來就像一對情侶—除了還沒雙方認證之外。
只不過今吉一直沒有給笠松什麼承諾,而笠松雖然有些難過,但還是像以前一樣跟今吉相處。
一切雖然不那麼協調,但還沒什麼問題,大家很有默契的把他們當作一對,因為一點都不違和嘛。
一直到昨天。
今吉系上的學姊跟他告白,而今吉也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了那個女孩,笠松跟森山正好經過,親眼目睹了整件事情。
笠松買醉了一整晚,森山在旁邊義憤填膺的陪著他罵。他很擔心死腦筋的笠松走不出來,更重要的是,森山覺得今吉是故意的。
以他過去的風評來說,很難不這樣猜測。
為了幫笠松出口氣,森山把海常的孩子們叫來。同屆的中村跟小堀氣勢洶洶地答應,學弟早川跟黃瀨也跟在後頭,不過最讓森山訝異的是,青峰也來了,還帶頭衝第一個。
今吉一點也不害怕的走上前,接著立刻被青峰抓住衣領、拎了起來。
「唉呀呀,你是這樣對待曾經的隊長嗎,青峰同學?」
「你的感情我沒興趣,但是因為你太渣,讓涼太這幾天都不理我,這就跟我大大有關係了。」
「所以你要我怎樣?」
「你要給笠松學長一個交代才對吧?」黃瀨帶著哭腔說,「如果你是個男人的話。」
儘管黃瀨這麼說,但今吉還是不為所動。諏佐看不下去的要青峰放手,青峰嘆了口氣,讓隊長高空落下。
「你這樣的人,我就當作沒遇過。」
今吉無聊的走在紅燈區外面的路上。
到底為什麼大家都這樣對他啊?今吉沒有接受笠松的表白,就是不想被綁住嘛。既然他們都自由,這有什麼問題嗎?
他走進一家居酒屋,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—笠松正在裡面大口大口的灌著酒,小堀跟森山怎麼樣也拉不住他。
唉,還真是難看。正當他走上前去要打招呼時,諏佐一把拉走了今吉。
「幹什麼?綁架啊?」今吉問。
「不要過去,就算不喜歡笠松也罷,但是你這種行為太無恥了。」
「怎麼連你也這麼認真啊,佳典?」
「信不信在青峰還沒下手之前,我就先宰了你?」
今吉無力的垂著肩膀,接著低下頭,「你們都⋯⋯認真過頭了啊。」
諏佐不以為然的瞪著他,「感情這種事能不認真嗎?」
「但是我沒答應過笠松啊。」
「如果真的是這樣,你也對他沒感覺的話,就不要到處給他希望啦,今吉!」
諏佐的話讓今吉愣了一下,他呆了好久,連什麼時候被拖回宿舍都不知道。
然後,就沒有然後了。
今吉被青峰暴打了一頓,旁邊的諏佐還當作沒看到,就這樣昏睡在宿舍前。
等到他醒來,已經是白天。
今吉覺得頭很痛,明明沒有喝酒,但是卻很想吐。
他跑出房間,抱著馬桶狂吐,吐到胃酸好像都要全部倒出來。今吉癱在地上,一點力氣也沒有。
對了,好像是青峰打他的吧?那傢伙可真狠。
但是青峰是為了什麼?為什麼笠松跟他毫無關係,卻要這樣找今吉的麻煩呢?
啊!是因為黃瀨啊!
今吉不懂,愛是這麼偉大的東西嗎?值得為了這個付出一切嗎?
在昏過去之前,他感覺到有人遞給他一杯水,還幫他擦乾嘔吐物。
今吉沒帶眼鏡,看不出來是誰。他只覺得那個人很熟悉,僅此而已。
被青峰打留下了後遺症,今吉躺了三天才離開宿舍。
沒想到,一切都變了。
諏佐還在,但不再跟他那麼熟絡。森山看到他就一副要衝過來打他的樣子,讓今吉很困惑。
後來他才知道,笠松回老家了。
他受不了在校園內被指指點點的難堪,休學回家了。
今吉一開始還不知道那代表什麼,一直到周圍的人都離他而去。
這也難怪,除了花宮那個跟他同類的人,還有諏佐這種老實人,很少有人跟他處得來。
或許,還有笠松吧,他是個單純的人。
今吉自嘲著,既然人都走了,再怎麼想也沒用。
留下來的他還有日子要過。
時間很快的過去,一轉眼,今吉畢業了。
他進入一家公司上班,成為藥物研究員。憑藉著超高IQ的聰明腦袋,今吉很快的升了官,意氣風發得很。然而他的成功招來很多敵人,今吉都知道,只是不想多管。
那天聚餐回家,今吉有點醉。他昏昏沉沉的走在路上,撞到了一個女人。他下意識的道了歉繼續往前走,卻被一群黑衣人包圍,不斷地逼近他。
頭昏腦脹的今吉被打了一頓,倒在路邊,接著進了警察局。原本以為酒醒了讓諏佐來領他就可以離開,沒想到今吉被告了。
對方控告他性騷擾,酒後對女人上下其手。
今吉愣住了,這種完全不同、不在他劇本上的事,他一點招架能力也沒有。今吉被停職,只能在家中嗑泡麵,過著行屍走肉一樣的生活。
每天晚上他都到不同地方喝酒,醉了到處躺,醒了再去喝。就這樣日復一日,今吉病了。
他無意識的倒在人行道旁,被送到醫院去。
「今吉翔一先生必須住院,請您幫忙辦手續。」笠松從公司下班後立刻趕來,先跟學弟綠間說了聲謝謝,然後才進去看他。
那個總是風流倜儻的公子哥,現在竟然頹廢到連他都認不得。笠松想起大學的事情還是很恨,但是卻同情起他。
他知道這樣的自己很弱,卻無法停止那樣的情感。笠松在旁邊陪著今吉,一直到他醒來才匆匆離開。
留在醫院的今吉很無聊,順口問了護士關於被送來的經過。
「是我們醫院的綠間醫師撿到你的,不過昨晚在這裡的男人是一位上班族,有著銳利的雙眼。」
銳利的雙眼?今吉腦中閃過某個人影,直到護士說了下一句話。
「他好像叫你翔ちゃん的樣子。」
今吉記得大學時昏倒在馬桶邊時,那個人也是叫他翔ちゃん。
大學吃飯時,笠松叫他什麼來著⋯⋯是翔、翔ちゃん!
所有的一切都連起來了,今吉後悔自己太晚發現。他慌忙的想離開醫院,現在就要找到他!
高尾跟綠間不明所以,盡全力讓今吉待在床上,卻怎麼也安撫不了暴走的他。
或許是想到了什麼,綠間撥通了黃瀨的電話,要他打給笠松。
當笠松匆匆趕到時,今吉就像個被丟棄的孩子一樣,無助的望著窗外。
手、腳都被綁住,今吉只剩頭可以轉動。聽到聲音他緩緩地轉過來,看到笠松。
「笠⋯⋯松?」
笠松放下公事包站在床邊,今吉什麼也說不出口,只是不停地流淚。
終於還是笠松先開口,他握著今吉的手,柔聲問著,「很痛嗎?還很不舒服嗎?」
「你為什麼還要來?我對你⋯⋯做了那麼多的錯事。」
「是啊,你真的很爛,但是現在你一無所有不是嗎?我只是看到這樣很不捨,才來幫忙的。」
今吉什麼話都接不下去,他從壞男人變成落魄鬼,而笠松,卻還是那麼認真,那麼有魄力。
現在才察覺他的好,或許太晚了呢。
再說,笠松這樣的好人,他配不上。
出院以後,笠松接今吉回自己那邊休養。
儘管什麼都沒問,笠松的照顧卻很周到。看著他忙來忙去,今吉的心裡很感動,也很痛。
繼續待在這裡,只會給笠松添麻煩。他還有未來,不該為了今吉放棄。
於是,在笠松出門後,今吉悄悄的離開了。
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對笠松的感情,但是時間不會再等他了。
早在他推開笠松時,就已經失去了他。
今吉一直走,走到他兩眼發黑,撐不下去了。他兩眼一昏往前倒下,笠松扶住了他。
「笠松?」
「生病的人不好好休息,跑出來幹嘛?」笠松將今吉的手環過脖子,扶著他往回走。今吉呆呆地被扶著,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。
笠松餵今吉吃了藥後,讓他舒服的躺在床上。今吉看著笠松,小心翼翼的開口。
「你怎麼知道⋯⋯」
「我讓青峰幫我查的,再說你身體還沒好,走不了太遠。」
「那你為什麼要找我?把我丟下不是比較輕鬆嗎?」
「現實大概是如此吧,但是我的心不是⋯⋯」
「今吉你可能不相信,但是我一直忘不了你。」
今吉自嘲著,「怎麼可能?如果是這樣,你還會休學嗎?」
「如果是相反呢?太過喜歡你,但整個校園都對我不友善,我為了活下去只好離開啊。」
沒有人說話,空氣像是被冰凍了一樣。
「青峰打我是對的呢,我果然⋯⋯很糟糕。」
「你很糟糕,但我也很不成熟。」笠松也自嘲著,「年紀輕輕的,什麼都不懂。」
「所以你現在懂了,就不要管我了吧?」
「我只想在最後聽你說。」
今吉很想對笠松表白,但是這樣做又能如何呢?他不應該再把笠松綁住了。
今吉抿著嘴不說話,笠松嘆了口氣。
「看來黃瀨說得對,我果然喜歡上一個爛人,連喜歡都不敢承認。」
「笠松幸男!」
「不是你就否認啊!」笠松挑釁的看著他。
「對,我一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喜歡你,但是卻已經給不了你什麼,所以我退縮了,這樣不行嗎?」
今吉吼完後不舒服的抓緊了胸口,笠松倒了杯水給他,溫柔的替他拍背順氣。
「如果我說,我是為了這個回來的呢?」
「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,笠松。」
「大學的時候你什麼都有,卻不屬於我。現在的你很不如意,卻認真的面對你的感情。這樣,你還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嗎?」
「你到底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?」
「我也沒辦法,因為愛上了哪。」
笠松陪著今吉復健,而今吉也洗刷了嫌疑,恢復職位。他們的生活很平凡,卻是兩個人相知相惜的過著每一天。
在同居第二十年的那天,今吉親自下廚煮了一頓飯,笠松睜大眼睛看著他。
然後,今吉抱緊了笠松,很久都沒有放開。
「謝謝你,接納了我這個壞男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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